龍天撰稿
(按)一九六五年美國艾肯小姐到台灣削髮為尼,一時國內佛教界高興萬分,他們把這事看為天大事,象徵著基督教沒落和佛教的大振興。其實美國雖然是個基督教國家,但不是美國人個個都是基督徒,他們崇尚信仰自由,喜歡信什麼就信什麼,樂山樂水,各適其所。在這事上佛教徒實在高興得太過。可惜地,是艾肯做了一年半尼姑,竟然棄佛還俗,再蓄起三千煩惱絲來,這事給佛教界的打擊太厲害了,他們有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們特把龍天先生的特寫轉戴下來。美國人總是好新好奇,思想方面實在太天真太淺薄,就算幾個白皮和尚、白皮尼姑,也沒有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希望以後佛教界吸取教訓,不要把佛教振興,建築在白皮尼姑身上。(吳恩傅)
各報刊也有登戴此消息:美國比丘尼艾肯終於向中國佛教僧伽告別,結束了她一年半的佛教尼姑生活。這個驟變,對佛教來說,無異是一個晴天霹靂。
艾肯當時廿三歲,美國紐約州人,生於基督徒家庭,父母原為長老會教友,後轉入信義會。當艾肯十三歲就讀雷市市立初中時,無意中看到了一篇達賴喇嘛的佛教文章,遂對佛教發生了興趣。那時起,她每天放學後便跑到圖書館中閱讀有關佛教一切書籍,據說,當她高中畢業時,她對圖書館中的那些佛教書籍已不感滿足,一度她曾想去印度研究佛學,但因手續未妥不能成行。
三年前,交通大學教授李恆鉞居士因公赴美,在美其間曾應邀在佛教刊物金蓮花雜誌社作專題演講,艾肯即在場聽講,會後,她請該刊主編羅傑介紹與李氏相識,由此「因緣」,而促使她在臺灣嘗了一年半的尼姑生活。去年五月,艾肯隻身來台,經李氏介紹,拜新竹永修精舍住持勝光女法師為師,研究佛經佛理,又從寬誡及廣霖兩法師與另一位黃太太學習佛教教義及中國話。據一位曾為某法師的某先生告訴我,她的中國話及中文進步很快。艾肯來台後,全臺佛教僧尼及信徒真是歡喜若狂,他們趁機對基督教的輕視與打擊也到了頂點,好像告訴人說,艾肯由基督教「起義歸來」了。例如佛教「覺世旬刊」中「木魚青燈與親情」一文中稱:「當其來到台灣後,基督教方面仍未放棄這項「勸阻」工作,曾叫在中國宣教教士們多方設法,並時時去訪問她或邀她到教士家裡,開導她,但這些手法都不能打動艾肯對佛教的信心,相反,她倒時時將一些淺顯的佛教理論講解給想說服她的教士們聽,並向他們表示即將削髮為尼,而把那些為衛護基督教自尊心而啣命前來的教士們弄得非常尷尬….」(張忠倫,五十四年一月廿一日)。
據上月廿三日紐約美聯社的消息中稱:「於一九六五年二月,艾肯小姐在台灣告訴一位記者說:「我真愛台灣的佛教生活」。「她說:她於一九六五年一月受戒為女尼,去年一九六四年,我來到台灣,作帶髮修行的小尼。上月,於我剃去頭髮後兩天,受戒成為女尼,但是我希望成為一個有十足資格的女尼,然後回到美國去傳佛教」。她告訴那位記者說:她於十三歲便對佛教發生興趣。經過九年來與佛教的親近加上八個月時間以帶髮修行者的資格實際觀察體驗的結果,艾肯覺得「佛教」太好了,急不及待地要求削髮為尼,為了表示她對佛教虔信與忠誠,在去年一月八日的晚上,艾肯竟自作聰明用剪刀把一頭秀髮剃得七零八落。兩天後,一月十日,艾肯終於在佛教的莊嚴剃度儀式中,做了中國佛教第一位比丘尼,法號為「明覺尼師」。主持人為勝光女法師,在場觀禮的佛教界人士約五十餘人。另有一位美藉吳小姐及紐西蘭藉何小姐亦來參加,據說她們是基督教宣教士。」
剃度後的艾肯,曾一度躍為「尼姑明星」,不單常受各報記者採訪包圍,且廣受各地僧尼讚美稱頌。尤其後者,佛教界人士曾對艾肯寄予莫大希望,視其為中國佛教界中興的象徵,給今日台灣佛教帶來了無比光榮及虎虎生氣。在可見的將來,還要由她把救「世」的佛教傳到美國,成為第一個中國佛教中的美藉比丘尼宣教師呢!從當時的佛教刊物文章看來,連所謂基督教出身的美國小姐竟要信佛教做尼姑,基督教好像就要「關門大吉」了。
艾肯剃度後,曾一度患病,住進羅東天主教醫院,無錢醫病,狀極悽慘,結果還是由一些法師與信徒大發「慈悲」,湊足了一些費用,救了這洋尼姑一命。艾肯尼姑似又不安於「廟」,經常搬遷,到別廟去住,天母、基隆的佛寺都曾住過。可是到了今年夏天,她卻毅然脫去袈裟,離開了佛教,住在士林某西國牧師寓所,並開始在某補習班教授英文。關於艾肯還俗的消息,在本省的各報未發表前我早已知道,今年十一月二日我正在台南神學院演講時,便已向大家透露了這個消息,(各報是在十一月才開始報導)同時還告訴他們最近另有中國法師及尼姑還俗的消息。
我想一定有人問,艾肯做了一年半尼姑後,為何突然還俗呢?內幕真正原因我們不知,也許祇有艾肯本人或其周圍人才能道出,對此,我不想揣測也不想追問。但我卻敢說做尼姑決非易事,絕非一般人所說的那樣,祇要遁入空門,身心必得解脫,一切無憂無慮,過那快活似神仙般的生活了。
原來,佛教是極端重男輕女,尼姑在和尚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這點,相信只要稍有良心的僧人決不能否認,壓在比丘尼的是律法中所戴的所謂「八敬法」,茲錄數條如下:一、百歲尼要禮初度比丘足(意即老尼雖有一百歲,但一見了二十歲才受戒的和尚,便得向他下跪禮拜)。二、不罵比丘,不謗比丘(比丘即和尚)。三、比丘尼不得舉比丘過(尼姑不准舉和尚錯,但和尚卻可舉尼姑的錯處)。六、每半個月須求比丘教誡(尼姑必須向和尚請教)。八、安居圓滿,應求比丘尼為比丘尼作見聞疑罪的三種自恣(自由舉罪)。總而言之,尼姑見了和尚必須下拜,和尚都是高高在上,尼姑卻唯命是從,「尼眾失去了獨立性,變成了男眾的附庸品」,聖嚴和尚便如此大膽講過,(看今後佛教的女眾問題。覺世旬刊,五十四、七月一日)。
在美國長大的艾肯,過慣了尊重女權的生活,但做了中國尼姑後卻要處處向中國和尚下拜,真的成了「男眾的附屬品」,就這一點,足夠艾肯吃不消,大失美國小姐的自尊心呢!但除非妳不做尼姑,不然就是美國人也難法外施恩,必須見僧便拜啊!
艾肯原想好好地研究佛教,但進到裡面實際一看,卻非自己想像的那般,今日中國佛教已失原來面目,早已變成了專以死人為主,專為死者超度賺錢養生的「葬儀佛教」了,艾肯有否也幹過這等事?但無疑地,她的周圍一切民眾都要為死人努力,才能博得生活費用,如艾肯居然不欲為中國死者唸經拜懺,那便難得在這個圈子中生存下去了。據一位還俗尼姑告訴我,她做了幾年尼姑,連「大藏經」都未見過,雖從佛學院畢業,但從早晨四時起床直至晚上九、十點為止,整天就是燒飯、洗衣、化緣、上堂、掃地、抹桌、做各種雜事,還要做和尚吩咐做的任何事情,真是忙得氣都透不過來,做了尼姑就等於做了和尚的女傭了。我們不知艾肯曾做過這些事否?相信她曾多少嘗試過這種為人役使的苦頭,或至少,她在各廟一定親眼看到了無數中國尼姑所遭遇的這種可憐景象!
中國尼姑都是素食,有的廟中據說菜裡無油,油需自備。可想像到的,從小就吃慣了牛油、麵包、牛排豬肉等的艾肯,虧她煎熬了一年半的青菜豆腐生活,就是我們中國普通民間人也無法去過這種清苦的日子呢!艾肯雖然學了些中國話,但到底是赤髮碧眼,思想、生活與中國尼姑有別,要她孤零零地與一群專講中國話的尼姑長年生活,畢竟非她所能忍受,與其免得將來精神崩潰,不如趁早還俗為妙。
我們無意想藉艾肯的還俗,來揭出佛教內幕的更多缺點,但卻從艾肯的立刻離開佛教,使我們知道信佛教做和尚尼姑並不能解決人生的信仰問題,尤其外國人做僧尼更不必談了(在台灣受戒的兩位美國和尚,如讓他們也在台灣廟裡住上一年,恐怕他們也會還俗)。在此也奉勸中國廟教界人士,以後收外國徒弟時,應當謹慎從事,不要看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也不要趁機來打擊基督教,以免自食其果,後悔莫及!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九日)
補語:艾肯返美後,便即向新聞局表示,她因對佛教教義及訓練感到失望,故毅然脫離了佛教。(一九六八年五月) 【艾肯小姐附上兩張照片。一張是已剃度敲著木魚的尼姑照。一張是還俗後包住頭等蓄髮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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